六•企鵝舞
*徐天俠 | 2009年03月
企鵝，是南半球產的一種不會飛的海鳥。品種很多，不同種類有不同顏色的羽毛，有的近似人工彩色畫，十分艷麗奪目，而黑白卻是牠們的基本色調。
企鵝走起路來頭部輕柔地晃晃悠悠，身體有節奏地左右搖擺，怡然自得地倘佯海傍。特別是跑著落海尋食，或是求偶時的蹦跳，已退化的翅膀在兩側翹起，呼扇呼扇地想飛又飛不起的模樣和神態，就更是可愛、搞笑了。牠們那些引人發笑的動作和可愛的神態，人們可以稱之為企鵝舞吧﹖﹗但人跳企鵝舞我可從未聽聞，更未見識過。
今天是星期日，在女兒家吃完晚飯，大家坐在客廳閒聊、休息。兩個小孩自然又要爭著綻現自己的才藝了。
孫女愛美莉用英語講了一段美人魚的故事後，又要用普通話朗誦。
孫兒著急了，將一隻CD插入CD機，播他最愛的「恰恰恰」舞曲，放大聲音以示抗議。
媽咪出來調解了，把CD機的音量擰小，對愛美莉說：「先讓細佬表演完，你再朗誦，行嗎﹖」
愛美莉懂事地連連點頭：「得，得﹗」
嗲哋表揚她說：「家姐真乖﹗」
我和丈夫也異口同聲地說：「家姐乖﹗」
細佬高興地佔住客廳中央，似模似樣地擺好準備表演的姿勢：兩隻胳膊緊貼身體兩側，從胳膊肘開始的前臂約與身體成90度抬起，五指張開。他似笑非笑地將我們這些觀眾掃視了一眼。
看他這架勢，認真是有備而來。大家憋住笑，拭目以待。
突然，細佬輕輕叫了聲：「媽咪﹗」
他媽咪忙走過去，彎下腰，輕輕問：「咩事﹖」
細佬仍保持著準備表演的姿勢，跕起腳尖，對著媽咪的耳邊輕輕說：「快，快放音樂﹗」
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丈夫碰碰我，也輕輕說：「別笑，別笑，好戲在後頭﹗」
細佬媽咪趕忙調大CD機的音量。
細佬聽著恰恰恰舞曲，一臉陶醉的表演，隨著舞曲的節奏蹦跳起來；往左蹦三下，往右蹦三下，用小碎步往前走走，接著原地連連轉圈…
大家都忍不住了，一邊笑，一邊拍手叫好。
細佬見觀眾這麼捧場，又走回原位，從頭跳起來…
我怎麼越看越眼熟﹖原來跟我在電視裡看到的企鵝的動作差不多。他抬起的前臂，就像企鵝那對翹起已退化的小翅膀，隨著蹦跳，顫顫悠悠地扇動。不過比企鵝更可愛、更逗樂。我收住笑，輕輕問女兒：「誰教他的﹖」
女兒也收住笑，輕輕回答：「他自己編的，說是跟婆婆學的。」
丈夫聽到了我們的對話，頗感興趣地問：「跟婆婆學的﹖」
奇怪了，我從未教過細佬這種像企鵝似的蹦蹦跳跳的企鵝舞，怎麼說是「跟婆婆學的﹖」
女兒見我疑惑的神情，仍輕輕說：「上個星期日我們不是去港島東體育館看過你和爸爸練舞嗎﹖回來後，他說天天跟著恰恰恰舞曲練，說是學婆婆跳舞﹗」
我問自己：我跳拉丁舞難道跟企鵝跳舞一樣﹖為了不掃孩子的興，只得暫時放下這尷尬的問題，仍笑著拍手捧場。
細佬自嗚得意地又跳了一遍「企鵝舞」，大家看得捧腹大笑。
我和丈夫從女兒家出來，已是晚上九點多鐘了。回家途中，我們坐在地鐵車廂裡，我心情有點沉重，認真地輕輕問丈夫：「你看我跳拉丁舞像企鵝跳舞嗎﹖」
丈夫也輕輕回答：「你的問題真荒謬，你是大名鼎鼎的拉丁舞導師，怎麼會隻像企鵝跳舞﹖」
我仍認真地：「甚麼大名小名的，嚴蕭點，我誠懇地問你…」
「我也誠懇地回答你：第一，所有舞蹈都是你教我的，換言之，你是我的舞蹈老師，我哪會去審視你的舞姿﹖第二，參加比賽時，我都自顧不暇，哪能去注意你跳﹖第三…」
我實在忍無可忍了，稍稍提高聲音，不滿地：「別文皺皺地咬文嚼字﹐你就直接…」
丈夫見我真的生氣了，忙說：「行行，我不正在想嗎…」他一邊回憶，一邊輕輕說：「倫巴舞起跳幾個動作後，我們跳滑門步(SLIDING DOORS)，然後你有兩個向前轉的動作，以前你兩隻胳膊是垂直在身體兩側，不知甚麼時候變成前臂抬起來了。我覺得兩個轉與細佬的舞姿有點相似。」
我若有所思地：「我之所以改，是怕與後面的動作重覆…對啦，細佬往左蹦三蹦、往右蹦三蹦的企鵝舞，一定是學我恰恰恰(CHA CHA CHA) 舞裡的左恰恰、右恰恰的動作…」我仍一邊思索，一邊繼續輕輕說：「源頭也許是在我這裡…」
回到家都快十點鐘了。一進房門，我忙脫去外衣換上便鞋，對著客廳裡的大鏡子，跳那兩個可疑的「問題」動作。看著鏡子仔細一對照，吃了一驚，雖說像企鵝跳舞是誇張了些，但動作確實有點搞笑。以前對著鏡子練舞怎麼說沒發現﹖這就是粗心大意，視而不見的後果。
我大聲對在廚房幹活的丈夫說：「細佬沒說錯，他是跟婆婆學的﹗」
丈夫也大聲幽默地說：「那，企鵝舞的創始人真的是你啦﹗」
「算是吧﹗」我頗輕鬆地笑起來。
四歲的孩子，根本不知道甚麼拉丁舞、企鵝舞，他只知道婆婆跳的這個動作逗樂，所以他模仿，再加上孩童的想像力，便演繹成了我說的企鵝舞。
小孩出於好玩的隨意創作，卻啟發了我這位老人去修改的舞步。應該說，孫兒形象地給我上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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