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爸爸的權威

*徐天俠 | 2009年08月

  星期六和星期日,女兒女婿都不上班。可是比上班還忙,比工作辛苦得多。

  星期六上午,從九點鐘開始繁忙的行程,帶愛美莉去上「歌唱班」的課;十點,細佬勞倫斯上「鋼琴課」,接著又是家姐愛美莉上「鋼琴課」。回家吃午飯,午覺都冇得唌A又得趕著去參加小童軍的活動。活動結束,馬上回家做功課、練琴。晚飯後,陪孩子到樓下海邊玩耍……。

  星期日,家務助理休息。上午女兒女婿帶兩個孩子去銅鑼灣中央圖書館參加館方組織的各種活動,如:聽英文故事、做遊戲,或者和其他小朋友上台即興表演……等。中午去天后爺爺家吃午飯後又要去其他地方參觀或遊玩。如:尖沙咀文化中心,天文館、博物館、動植物公園、郊外農場等等。凡是能增加孩子的見識,有助體能、智力發展的地方和活動,他們都會帶孩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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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耕耘, 一分收穫。父母在孩子身上花的精力,下的功夫,成效日漸顯現。細佬糾正了不願看書、不愛說話的小毛病,自己能主動看漫畫書,講故事。以前,我們晚上打電話給他們,都是家姐接聽,向我們通報家裡的情況:爸爸還未放工啦,媽媽又出差啦等等。要細佬講電話,他總是「我唔想講囉!」或「冇狫衡o!」。現在會主動接聽電話,在電話裡還老三老四地和我們聊天。

  家姐的成長就更不用說了,參加鋼琴比賽、普通話詩歌朗誦比賽等等。去年秋季報考小學,港大同學會小學招生,在十來個小朋友中錄取一個,她考上了。在高興之餘,我們讚揚了女兒女婿─小剛,阿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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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壯在美國工作那幾年,小剛一人管理有兩個小孩的家確實不易。雖有爺爺、xx、公公婆婆的分擔,但我們幾位老人只能作短時間的替手。幸好當時兩個孩子還小,不存在教育方面的問題。

  兩年前,阿壯回香港工作了,正巧小剛調換了崗位,特別忙。三天兩頭要出差公幹,一走就是七、八天。孩子的教育和繁雜的家務,大部份都落在阿壯的肩上。

  阿壯看了不少有關培養教育孩子的書,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行動起來也很認真。放工後,晚上八、九點鐘回到家,放下公事包,洗完手,第一項就是檢查孩子的作業。第二項是聽家務助理匯報孩子一天的表現,看幼稚園傳給家長手冊中對孩子表現的評語。如果一切正常,就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聽孩子彈鋼琴。如果有誰沒好好做功課,沒專心練琴,或者兩人爭吵哭鬧,還得先與孩子「傾解」,也就是個別談話,用講道理的方式,指正孩子的缺點。「傾解」可長可短,關鍵在孩子的態度,承認錯了,又表示一定改正,「傾解」就可結束。漸漸孩子懂得了一個簡單的道理:要聽爸爸的話。

  阿壯管理教育孩子有板有眼,一絲不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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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星期六,小剛又出差了。上午十點多接到阿壯電話,說等兩個孩子上完鋼琴課,會來太古城平台花園玩耍,約好與我們會面。

  我和丈夫中午十二點,準時到達,兩個孩子已在平台花園玩耍了。才幾天沒見,愛美莉好像長大了很多。

  兩個孩子看到我們都高興地叫著跑過來:「公公、婆婆!」他們不約而同地朝我提著的小膠袋撇了一眼,可能都在猜測婆婆的袋裡有甚麼好吃的零食吧!

  我和丈夫分別抱抱細佬,摟摟家姐。我發現孫女穿了一套我從未見過的新衣,黑白條間隔的上衣,左胸有一朵由小水晶石組成的花,鑲有紅荷葉邊的黑色短裙與上衣連看……。哎叨,真是太漂亮了,孩子也顯得成熟了些,怪不得我覺得孩子長大了很多,真是三分相貌,七分打扮,原來是這套少女潮裝襯托的。我將孫女輕輕撥弄轉了一圈,驚嘆道:「好靚呀!大姑娘了!」

  孫女美滋滋地兩手分別抓住一邊的裙角,踮起腳尖,像跳芭蕾舞似地連續轉了兩圈。大家都高興地拍手叫好。

  歡笑聲引起了在平台花園散步的公公婆婆注意。一位經常踫面點頭但未說過話的婆婆走過來問我:「這是你的孫女?」

  「是,那個是小孫兒。」我指指細佬說。

  「都這麼大了。將來跟你婆婆一樣跳拉丁舞。」那位婆婆親切地對愛美莉說。她可能在電視上見過我跳舞。

  女婿提醒兩個孩子:「快叫婆婆。」

  兩個孩子聽話地:「婆婆!」

  家姐又加了一句:「婆婆午安!」兩隻大眼望住那位婆婆。她爸爸要求孩子與別人說話、打招呼、叫長輩,一定要望住對方,這樣才顯得有禮貌。

  那位婆婆聽到孩子的問候,笑著讚道:「真醒目!」突然想起甚麼,看看錶,歉意地:「約了朋友飲茶,我走先。」

  孫女等那位婆婆一離開,馬上拽著我往平台花園的出口走:「婆婆,我]都係去飲茶……」

  「好、好,飲茶,反正也該吃午飯了。」我欣然答應。

  細佬聽到去飲茶,高興地跑在我們前面,起哄地喊叫道:「飲茶囉!飲茶囉!」

  阿壯口氣溫和地說:「家姐怎麼忘了?羅米娜(家務助理)在屋企給我們做了午飯。」

  孫女沒出聲,眨吧眨吧大眼望住我,看她那期待的眼神是在等我發話反對她爸爸。

  這可有點為難了,我也想跟孩子們一起飲荼,因為我和丈夫很享受跟孩子交談,餵孩子吃飯的樂趣。而小孩除了人多熱鬧外,還可在公公婆婆面前撒嬌,甚至撒野。阿壯很清楚我們雙方的想法,所以在孩子要我餵飯的問題上從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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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我們在餐館吃飯,我正餵孫女吃魚肉,小剛不滿地說:「家姐,平常你自己吃得很好,怎麼一跟公公婆婆吃飯,自己就不會動手了?」孫女沒有回答媽咪的話,看著我,偷偷地笑。

  小剛仍不放過:「家姐都要上小學了,還要婆婆餵飯,細佬都要笑話你!」

  沒想到細佬會幫家姐說話:「唔緊要,爸爸媽咪都餵我食飯咁!」

  阿壯笑著緩和地說:「這樣吧,等家姐上了小學就不要婆婆餵了,好嗎?」

  我和孫女都高興地說:「好,好!」皆大歡喜。

  今天出現的是另一個問題,我不想明顯地支持孫女使阿壯為難。

  正巧丈夫說話了:「明天星期日,已經定好一起吃晚飯,今天午飯就免了吧,好嗎?」問孫女。

  孫女沒吭聲,只是不高興地翹著小嘴,緊緊地拽著我。

  阿壯知道有公公支持,估計我也不會反對,便輕聲而威嚴地說:「就這麼定了,返屋企食飯!家姐聽話。」

  丈夫提醒我:「把你袋裡的「俾俾」給孩子。」

  我拿出一塊獨立包裝的「藍莓燕麥糕」給孫女,正要再掏一塊給細佬,阿壯忙說:「夠了,家姐那塊與細佬分享。」我明白阿壯的用意,是要培養孩子願意與他人分享的品德。

  「飲茶」的問題解決了,我又說回孫女靚衫的事。「告訴婆婆,邊個給你買的靚衫?」我問孫女。

  丈夫H心孩子肚餓,對我們說:「邊走邊說,公公婆婆送你們去地鐵站。」

  倒是阿壯不急於走,停在原地提醒女兒:「快告訴婆婆,邊個給你買的?」

  「嗯……xx俾錢,姑姐挑選的。」孫女已經忘了為未去飲茶而不快的事,得意地說。

  我笑著讚道:「怪不得這件衫咁靚!」又特別補充了一句:「爺爺、xx真疼愛孫女!」。平時他們上完「鋼琴課」就直接回家吃午飯,今天阿壯特意拐過來,原來是要告訴我們,xx給孫女買了靚衫。因為細佬的幾件有款有型的兒童名牌靚衫都是爺爺xx買的。有次我開玩笑說:「他們係咩重男輕女?細佬生日又請食飯,又送靚衫。」可能女婿想扭轉我的看法。

  丈夫怕我們呆在原地說個沒完,拽看孫女的手朝平台花園出口走,我牽看細佬只得緊隨。阿壯背著隨身用的物品和鋼琴樂譜,大步走到前面,看樣子他也急著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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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行五人, 阿壯領頭,我牽著細佬押後,浩浩盪盪出了太古城中心商場進入地鐵E出口往下運用的扶手電梯。

  我牽著細佬一踏上扶手電梯,他空著的左手就緊緊抓住扶手。他看我拿著膠袋的右手垂在身體右側,忙提醒我:「婆婆,好危險咁,要抓緊扶手。」

  我將牽著細佬的左手騰出食指勾著小膠袋,聽話地用右手抓住扶手。我笑笑問道:「唔抓緊扶手好危險,邊個話你知咁?」

  「爸爸囉。」他想想又補充道:「媽咪囉。」

  「你鐘意媽咪多齱H仲係鐘意爸爸多齱H」我問。

  細佬突然放低聲音,輕輕說:「鐘意媽咪多齱C」

  「點解?」我也放低聲音輕輕問。

  「爸爸老要跟我『傾解』。」他仍輕輕說。

  「媽咪唔跟你『傾解』?」

  「媽咪唔得閒囉!」聲音又大起來了。

  「爸爸跟你『傾解』是為你好。」

  「係囉!」他輕快地說。

  扶手電梯的鐵階梯已經放手。他們都邁出電梯了。我看到細佬兩腳合併,可能準備雙腳蹦跳出電梯吧?所以我也做好了大步邁出的思想準備。當我們到達時,他卻正常地單腳邁出電梯,掙脫了我牽著他的手,雙腳合併,往前蹦跳了三、四下,然後轉過身來朝我笑笑。我想,他爸爸為他雙腳跳蹦出電梯的動作,一定跟他「傾解」過。

  細佬指指我提的小膠袋問:「裝著咩洁H」

  他明知故問的小小計謀還真提醒了我,忙將小袋給他:「給你和家姐的『俾俾』。」

  細佬高興地接過小膠袋,朝等在入閘口的爸爸、公公、家姐跑去。

  阿壯給姐弟倆的脖子上分別掛上各自的「八達通」。他剛掏出自己的「八達通」準備進閘,發現細佬手上提著的小膠袋,又停下來,輕輕對細佬說:「唔可以再要零食,還給婆婆!」

  細佬迅速地將小膠袋藏在自己背後,退到家姐身旁,兩眼盯著我。我只得求情地對阿壯說:「裡面也就是一塊藍莓糕和幾根朱古力手指條,讓他帶回去吧!」

  阿壯沒表態,家姐說話了:「細佬聽話,交給婆婆。要不,回家爸爸又要跟你『傾解』了。」

  聽家姐提到「傾解」細佬馬上乖乖地將小膠袋給了我。因為他知道和爸爸「傾解」時,爸爸雖然不會粗聲粗氣地罵他,更不會打他,還會和顏悅色地跟他講道理。可是,不能坐,要兩腳併攏,雙手垂直在身體兩側,身子還得筆挺地站著,一時半會兒還可以,時間長了也不好受。所以,還是聽爸爸的話吧。

  他們三人先後通過檢票閘,阿壯一手牽一個孩子朝升降機走去。姐弟倆不時回頭笑著向我們招手。

  我們在閘外一邊向他們招手,一邊繞著欄杆往地鐵升降機的方向走,目送他們走到升降機門口。

  升降機門打開了,細佬突然轉過身來給我們來了個飛吻,還隱約聽到他吻手的響聲。

  我開心地對著升降機又是飛吻又是喊叫:「By By! By By!」

  丈夫拽拽我的胳膊,笑著說:「升降機已經下去了,別叫了!」

  我讚嘆道:「阿壯教育孩子真有兩下子!」

  「因為他有為人之父的強烈責任感!」丈夫也誇讚道。

  「所以他能建立自己的權威。」我們一唱一合仍對著升降機津津樂道地說著,好像阿壯他們還在那兒。

  「是爸爸的權威!」丈夫頗覺自豪地。

  他明白自己也擁有「爸爸的權威。」

  我們倆懷著甜滋滋的心情返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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