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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五五期 | 一九九八年 十一 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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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 朋 友 在 茶 樓 吃 午 飯 ， 鄰 座 一 位 老 人
家 不 時 喃 喃 自 語 ， 朋 友 用 手 肘 推 我 一 下 ， 意 思 當 然
是 ： 瞧 ， 那 老 人 黐 了 線 ！ 喃 喃 自 語 的 老 人 我 不 是 第 一 次 碰 見 了 ， 也 許 見 怪 不 怪 吧 ， 但 我 的 看 法 和 朋 友 有 點 不 同 。 朋 友 見 而 稱 怪 ， 我 則 見 怪 不 怪 ； 朋 友 見 了 這 類 人 有 點 「 害 怕 」 ， 有 「 敬 而 遠 之 」 的 打 算 ， 我 則 對 彼 產 生 同 情 。 不 但 同 情 ， 而 且 打 算 以 彼 作 榜 樣 ， 日 常 找 些 時 間 喃 喃 自 語 。 為 甚 麼 要 「 自 語 」 ？ 當 然 是 因 為 沒 有 談 話 的 對 象 。 說 得 正 確 一 點 ， 是 因 為 沒 有 發 牢 騷 的 對 象 。 沒 有 人 聽 ， 只 好 自 己 對 自 己 說 。 有 牢 騷 而 不 能 發 ， 長 期 積 壓 在 心 裏 ， 總 有 一 天 會 使 人 變 成 瘋 狂 ， 那 時 候 就 真 的 「 黐 線 」 了 。 找 一 兩 個 人 來 聽 自 己 的 牢 騷 ， 有 困 難 嗎 ？ 丈 夫 、 妻 子 、 兒 女 、 好 朋 友 … … 沒 一 個 肯 聽 你 發 牢 騷 ？ 不 幸 得 很 ， 答 案 是 ： 真 的 沒 有 。 牢 騷 發 得 太 多 時 ， 神 也 憎 ， 鬼 也 厭 也 。 既 然 不 想 被 罵 黐 線 ， 又 不 想 自 己 有 一 天 真 的 黐 線 ， 解 決 辦 法 便 是 喃 喃 自 語 。 只 要 不 妨 礙 他 人 ， 只 要 不 是 在 大 庭 廣 眾 之 間 ， 只 要 僅 是 「 喃 喃 」 ， 不 高 聲 尖 叫 ， 隨 便 「 自 語 」 可 也 。 喃 喃 自 語 可 短 可 長 ， 寥 寥 數 語 ， 長 篇 大 論 ， 悉 隨 尊 便 ， 只 要 找 一 個 無 人 地 帶 來 「 喃 喃 」 ， 連 怪 異 目 光 都 可 避 開 。 這 個 社 會 ， 勝 在 還 有 喃 喃 自 語 的 自 由 。 □ 馮 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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