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紀 越 大 , 越 怕 半 夜 接 聽 電 話 。
老 人 院 凌 晨 來 電 , 說 外 母 入 院 了 。 翌 日 , 家 中 各 人 趕 往 醫 院 探 望 老 人 家 。
醫 生 說 : 「 婆 婆 腦 沖 血 , 昏 迷 了 , 再 不 會 醒 過 來 。 」
眾 人 圍 在 床 頭 , 默 言 不 語 , 靜 靜 地 看 著 正 僅 依 靠 天 生 本 能 , 有 氣 無 力 地 呼 吸 的 母 親 。 此 刻 , 一 呼 一 吸 是 她 唯 一 能 做 的 動 作 , 也 是 生 與 死 的 界 線 。 面 對 極 度 脆 弱 的 生 命 , 與 近 在 眼 前 的 死 亡 同 處 , 需 要 一 份 嚴 肅 的 態 度 、 虔 敬 的 心 。
那 麼 , 讓 我 們 停 一 停 , 靜 一 靜 , 注 視 一 下 生 命 。
抵 家 已 是 凌 晨 時 分 , 正 在 洗 澡 的 時 候 , 電 話 響 起 來 。
太 太 說 : 「 母 親 病 危 , 他 們 著 我 們 盡 快 趕 往 醫 院 ! 」
兩 分 鐘 後 , 醫 院 再 來 電 話 催 促 我 們 。
剛 坐 上 車 子 , 太 太 再 收 到 電 話 。 接 聽 之 前 , 太 太 冷 靜 地 說 ﹕ 「 母 親 走 了 。 」 第 三 個 電 話 肯 定 了 我 們 的 想 法 。
死 亡 總 愛 在 身 邊 的 人 全 都 離 去 後 才 靜 靜 來 臨 ; 到 最 後 一 刻 , 每 個 人 都 要 孤 身 上 路 。
車 子 在 寂 靜 的 吐 露 港 公 路 行 駛 , 我 少 有 的 不 超 速 。
我 和 太 太 都 一 直 保 持 靜 默 , 這 一 刻 的 清 空 , 為 我 們 來 說 十 分 重 要 。 太 太 閉 目 低 頭 , 雙 手 合 什 ; 我 則 全 神 貫 注 , 輕 握 駕 駛 盤 , 心 知 道 在 這 旅 程 途 上 , 我 們 都 在 為 同 一 的 意 向 祈 禱 。
在 圍 廉 內 我 們 一 家 人 默 默 地 守 看 著 外 母 , 沒 有 人 發 出 一 點 聲 音 。 也 許 是 怕 騷 擾 正 在 休 息 的 病 人 , 更 想 是 不 想 打 擾 難 得 憩 睡 的 母 親 。
我 想 , 在 世 上 所 有 的 安 魂 曲 中 , 只 有 靜 默 才 能 完 全 顯 示 生 命 的 神 聖 和 莊 嚴 。
在 黑 暗 中 , 我 和 太 太 一 起 為 外 母 祈 禱 , 太 太 哭 了 。
「 我 們 早 就 準 備 好 , 但 當 這 刻 真 的 來 臨 , 我 感 到 恐 懼 。 」 她 說 。
「 我 明 白 。 」 我 握 著 她 的 手 安 慰 道 。 我 也 流 淚 了 。
從 來 我 就 是 說 得 多 , 聽 得 少 。 此 刻 , 我 願 停 一 停 , 靜 一 靜 , 聆 聽 一 下 , 生 命 與 死 亡 在 說 話 。
◆ 亞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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