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雙 母 子 竟 然 互 相
憎 恨 ， 又 要 抖 纏 相 依 ， 這 奇 妙 的 結 合 令 我 無 法 理 解
， 不 免 懷 疑 自 己 的 智 力 尚 有 很 大 的 欠 缺 了 。 「 你 死
了 吧 ， 還 嫌 拖 累 得 我 不 夠 ？ … … 」
怨 憤 咆 哮 的 聲 音 ， 又 在 房 間 轟 響 ， 接 著 是 物
件 碰 撞 聲 ， 瓷 器 摔 碎 聲 ， 皮 肉 被 推 撞 的 聲 音 。
「 你 不 如 打 死 我 吧 ， 阿 賢 ！ 我 想 跳 樓 ， 又 攀
不 上 去 ！ 」 老 婦 人 衰 弱 地 哀 哭 著 ， 與 她 兒 子 的 盛 怒
強 弱 懸 殊 ， 最 是 撕 人 的 心 臟 。
阿 賢 像 是 從 鬥 牛 場 衝 出 來 的 蠻 牛 ， 半 禿 的 腦
袋 又 紅 又 亮 。 這 個 怒 目 圓 睜 的 獨 身 漢 ， 精 力 旺 盛 得
叫 人 驚 奇 ， 與 他 那 病 弱 和 半 拐 的 老 母 親 ， 對 比 也 很
強 烈 。
老 婦 人 在 房 間 裡 ， 鬼 哭 一 般 撕 叫 ： 「 你 找 個 女 人 吧
， 不 然 ， 你 爸 爸 在 陰 間 也 不 瞑 目 … … 」
「 你 死 了 我 就 有 老 婆 ， 去 死 吧 &127;， 該 死 的
怎 麼 老 是 不 死 ！ 」 悻 悻 然 的 一 個 莽 漢 衝 著 我 來 評 理
， 「 他 一 天 不 死 ， 我 就 一 天 也 不 會 有 好 運 氣 ！ 別 說
女 人 ， 連 一 份 好 點 的 工 作 也 給 她 趕 跑 了 ！ 你 看 她 像
不 像 隻 冤 鬼 ， 要 纏 死 我 為 止 ？ 」 說 到 最 後 ， 聲 淚 俱
下 。
早 些 時 ， 老 婦 人 還 有 些 氣 力 ， 便 有 兩 三 次 自
己 走 出 屋 外 ， 不 再 回 家 。 一 次 是 出 去 了 沒 有 關 門 ，
害 她 兒 子 大 街 小 巷 的 找 了 五 六 個 小 時 ， 找 到 了 ， 老
婦 掙 扎 著 不 肯 回 家 ， 當 然 要 給 打 罵 一 頓 了 。 另 外 一
次 是 失 蹤 了 廿 四 小 時 ， 警 方 找 到 她 ， 她 不 肯 說 出 住
址 ， 還 是 做 兒 子 的 報 了 警 ， 終 於 聯 絡 上 了 。
自 從 那 次 給 兒 子 一 拳 推 到 地 上 摔 壞 了 腿 骨 ， 她 就 更
為 衰 弱 ， 不 能 出 門 。
阿 賢 怒 氣 衝 衝 ， 用 力 把 門 關 上 ， 出 門 去 了 ，
他 必 是 到 附 近 的 小 公 園 去 下 棋 ， 屋 子 靜 下 來 。
我 在 打 盹 ， 不 多 久 便 被 一 陣 悉 嗦 聲 引 起 了 注
意 ， 循 聲 走 去 看 看 ， 只 見 老 婦 爬 在 樓 欄 邊 ， 吃 力 地
要 把 小 凳 放 到 木 箱 上 去 。 手 腳 衰 弱 地 哆 嗦 著 ， 老 是
做 不 好 。 看 見 了 我 ， 便 哀 哀 的 求 助 ： 「 先 生 ， 你 幫
我 個 忙 吧 ， 我 做 了 鬼 ， 永 世 會 保 祐 你 ！ 我 沒 有 力 氣
爬 上 去 … … 」
我 該 拆 下 她 攀 登 的 階 梯 ， 還 是 助 她 一 下 呢 ？
這 份 惶 惑 ， 至 今 不 解 。
◆ 張 君 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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