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作 人 （ 1885-1967） 的 晚 年 說 來 不 太 順 心 。 經 歷 了 二 次 大 戰 ， 六 十 多 歲 的 周 作 人 回 到 自 己 的 八 道 灣 故 園 ， 再 度 回 復 昔 日 的 生 活 ： 要 麼 與 文 友 在 苦 雨 書 齋 悠 閒 地 談 起 話 來 ， 一 貫 的 從 容 不 迫 。 沒 有 客 人 到 訪 時 ， 他 就 躲 在 書 齋 裡 讀 書 、 翻 譯 、 寫 作 ； 簡 陋 的 硬 背 椅 與 方 桌 ， 不 知 不 覺 與 他 度 過 最 後 的 歲 月 ， 有 記 述 說 周 氏 埋 首 譯 作 的 情 景 ： 只 見 他 脫 下 深 度 的 近 視 眼 鏡 ， 埋 頭 苦 幹 於 細 小 的 外 語 資 料 ， 鼻 尖 幾 乎 貼 著 書 本 ， 旁 若 無 人 ， 專 心 一 致 ， 手 中 則 拿 到 筆 來 ， 方 便 寫 下 筆 記 。

　 　 周 作 人 一 般 在 清 晨 七 時 吃 過 早 飯 便 開 始 一 天 的 工 作 ， 十 一 時 許 吃 午 飯 ， 稍 作 休 息 後 又 在 一 時 許 繼 續 工 作 ， 下 午 五 時 許 吃 晚 飯 ， 再 工 作 至 九 時 許 就 寢 。 除 了 會 友 吃 飯 休 息 ， 周 的 時 間 都 在 工 作 中 ， 而 這 段 時 期 ， 他 的 作 品 大 多 是 表 現 平 民 趣 味 的 散 文 ， 形 式 簡 樸 ， 但 底 蘊 豐 厚 直 達 藝 術 境 界 。

　 　 儘 管 生 活 看 似 愜 意 ， 事 實 上 折 磨 周 作 人 的 有 「 窮 」 與 「 病 」 兩 害 。 晚 年 周 的 文 章 不 時 因 政 治 關 係 要 被 腰 斬 ， 稿 費 的 收 入 根 本 不 多 ， 再 加 上 病 痛 折 騰 ， 發 病 起 來 根 本 不 能 工 作 ， 對 他 來 說 ， 無 事 可 做 是 最 大 的 懲 罰 。 「 壽 則 多 辱 」 ， 本 語 出 於 周 。 周 一 生 矛 盾 而 複 雜 ， 方 能 語 出 這 種 荒 涼 況 味 的 說 話 。 但 厭 世 可 不 是 周 的 唯 一 想 法 ， 事 實 上 ， 他 在 有 生 之 年 ， 一 直 希 望 能 夠 把 握 時 間 活 得 豐 實 簡 樸 ， 其 中 他 不 時 引 述 希 臘 神 話 學 者 哈 理 孫 女 士 的 話 ：

　 　 「 老 年 是 ， 請 你 相 信 我 ， 一 件 好 而 愉 快 的 事 情 。 這 是 真 的 ， 你 被 輕 輕 的 擠 下 了 戲 台 ， 但 那 時 你 卻 可 以 在 前 排 得 到 一 個 很 好 的 座 位 去 做 看 客 ， 而 且 假 如 你 已 經 好 好 地 演 過 了 你 的 戲 ， 那 麼 你 也 就 很 願 意 坐 下 來 看 看 了 。 一 切 生 活 都 變 得 沒 有 以 前 那 麼 緊 張 ， 卻 更 柔 軟 更 溫 暖 了 。 你 可 以 得 到 種 種 舒 服 的 ， 身 體 上 的 小 小 自 由 ． ． ． 你 老 了 的 時 候 生 活 並 沒 有 停 住 ， 他 只 發 生 一 種 很 妙 的 變 化 罷 。 你 仍 舊 愛 著 ， 不 過 你 的 愛 不 是 那 燒 得 鮮 紅 的 火 爐 似 的 ， 卻 是 一 個 秋 天 太 陽 的 柔 美 的 光 輝 ． ． ． 」

◆ 陳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