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 去 兩 年 ， 母 親 身 體 一 直 不 好 ， 最 近 皮 膚 生 「 蛇 」 ， 弄 到 雙 眼 睜 不 開 來 ， 看 專 科 及 吃 特 效 藥 ， 一 次 便 數 千 元 。 母 親 在 極 之 「 肉 痛 」 之 餘 ， 又 擔 心 會 否 雙 眼 變 瞎 ， 老 來 才 做 瞎 子 。 驟 聽 之 下 ， 只 覺 得 母 親 把 錢 看 得 太 重 ， 而 且 也 過 份 憂 慮 。 母 親 一 直 以 來 都 知 道 自 己 很 容 易 被 憂 慮 的 情 緒 所 控 制 ， 她 形 容 自 己 彷 彿 是 一 個 精 神 病 人 ， 一 旦 為 某 些 事 和 人 而 擔 憂 （ 例 如 兒 女 外 出 晚 歸 ） 。 她 會 變 得 胡 思 亂 想 ， 頭 腦 發 脹 疼 痛 。 只 要 擔 憂 的 事 解 決 了 （ 例 如 兒 女 歸 家 無 恙 ） ， 她 那 種 種 「 神 經 性 的 過 份 憂 慮 症 狀 」 ， 便 會 立 即 消 除 。

　 　 除 了 容 易 被 憂 慮 情 緒 控 制 外 ， 母 親 的 人 生 觀 是 十 分 灰 暗 的 。 也 不 知 跟 兒 女 們 說 過 多 少 次 「 做 人 沒 有 意 思 ， 死 了 安 安 樂 樂 」 。 聽 母 親 說 她 很 小 的 時 候 就 覺 得 想 死 。 在 解 放 期 間 備 受 折 磨 ， 原 本 想 自 殺 ， 但 為 了 大 姐 沒 人 照 顧 ， 也 就 硬 掙 下 去 。 後 來 來 港 生 了 我 們 幾 姐 弟 ， 生 活 艱 苦 ， 她 大 概 也 是 為 了 我 們 而 沒 有 真 的 去 死 。 現 在 兒 女 都 長 成 了 ， 她 身 體 又 不 太 好 ， 有 時 遇 到 不 順 意 的 事 ， 她 又 會 說 那 句 老 話 「 倒 不 如 一 死 了 事 」 。 做 女 兒 的 看 她 這 樣 ， 心 裡 實 在 為 她 憂 慮 。

　 　 即 使 母 親 只 是 說 說 ， 並 不 真 的 做 傻 事 ， 但 她 整 個 人 生 觀 的 偏 歪 ， 她 又 怎 能 享 受 餘 年 呢 ？ 剛 才 掛 了 電 話 ， 我 開 始 想 究 竟 母 親 的 過 去 是 怎 樣 的 ， 她 的 童 年 ， 她 的 家 庭 ， 她 的 婚 姻 ， 是 甚 麼 形 成 她 這 種 人 生 觀 ？ 很 慚 愧 我 對 自 己 的 母 親 認 識 很 少 ！

　 　 如 果 母 親 現 在 就 去 世 ， 我 會 否 因 為 對 她 認 識 得 太 少 而 遺 憾 ？ 會 否 因 為 對 她 愛 得 太 少 而 自 責 ？ 我 能 做 什 麼 才 會 令 母 親 比 較 快 樂 ？

　 　 我 再 拿 起 電 話 ， 約 定 母 親 下 星 期 一 帶 她 覆 診 ， 然 後 請 她 飲 茶 ， 逗 她 說 說 自 己 的 故 事 。

□ 亞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