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富邨涼亭驚夢
* 衛達明 | 2018年10月
華富邨位處南區，向東北偏東，她的附屬公園，就是瀑布灣公園，為的是這裡有港島唯一一條瀑布而得名。瀑布灣公園是一個曲尺型公園，由華貴邨沿海濱通至華富邨的華美樓，再由該處沿海岸直至瀑布所在地；其間有兒童遊樂場、天光墟和海水㓗淨厰房，再過一條三合土小徑，左右兩旁樹木與花草叢生，便到瀑布灣主體公園。這裡大路兩旁建有涼亭三座，燒烤場建築在稍高的平台上，下面有路直出海邊。可是在百餘級石階的入口處，有鐵閘上鎖，不許任何人，從這裡步入遍地石礫的海灘，可近距離接近瀑布瀉下處。說來很有趣，本邨的釣魚郎，不時在瀑布的落水處，有鰱魚捕捉，大都在三、四斤左右，鰱魚是經由引水道飄浮而來，並非在這水氹內滋生的。
百餘級石階的左邊，樹林蔭翳，這裡更有三合土小平台，供邨民休憩，可惜這裡在二、三十年前，有邨民游泳遇溺，石階的入口處，便被建成鐵閘，以攔阻人們進入；不過當時圍欄很低，成人可跨欄入內。2010年我獲准遷居華富邨時，每晨都跨欄進入石階的起點的小平台上，操練氣功。近日不知何故，康文處突然將鐵欄加高，我祗好另找運動地方，而燒烤場東邊高地平台上的涼亭，也是理想的運動場地。晨光曦微時，甚少邨民到這裡，唯一有路人經過的，就是前往數碼港的人們，從這裡跨過瀑布源頭，即可輕易地到達數碼港，是以這裡也是通往數碼港的捷徑，涼亭東南面正是瀑布的上游，有潺潺的流水聲，夏日亭旁四週的樹蔭裡傳來嫋嫋的蟬聲，晨早小鳥演唱著它悅耳小調，而涼亭北面的東博寮海峽，時有巨型貨柜巨輪出入，不時發出長笛聲和海岸的小輪船往來，發出嘩啦嘩啦聲，造成天然的交響樂；更不時有海面的涼風吹拂，令人陶醉。
某晨于耍太極之餘，看看腕錶，覺得為時尚早，乃凭著亭內長椅上打盹，忽然從遠方有兩位故人翩然而來，正是昔年同學K君和L君，K君急不及待地，向我發問：「我們今次來探訪，是藏在內心疑團不解，我們是同班同學，那時候，同班中有誰不知，你是鶴立雞群，敦品勵行，而且你的文章瑰麗，能詩能文，更寫得一手好楷書，為同學們所羨慕。怎意想不到，你工作十年，就能獨資創立一商店；我們都知道你經營這間舖戶38年，然後自動停業退休。」這時候L君在旁插咀說：「他想知道你做了38年老闆，為何墮落如此地步，屈居華富邨？」他繼續說：「據傳來消息，您已將唯一對手，同業的老字號擊倒，那時候，全港島這一行業的供應商，僅得您全資的一間店舖經營，這是一次難得機會，理應財富滾滾而來，財神爺正向您招手……。」他說到這裡，我急忙插咀回答：「你祗知表面，不懂內裡乾坤。我正因為受當時所謂進步思想所累，不做剝削者。自己祗求薄利多銷，毫不顧及舖租每一新合約，則租金倍增，夥伴們年年加薪，自己一家五口，銷費日大，一心以為同業結束，他的客戶盡歸我有，貨物多銷，收入增加，大可填補每年的增加支出。而貨物售出的利潤，十年如一日，絕不會成本增加，將增加數目轉嫁客戶身上。」曾當本地某大學講師的L君，搖搖頭，說道：「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薄利對顧客，他們以為你已滿足你定下來的利潤，他們不會多謝你的慷慨，反而說你已經肚滿腸肥。」我說：「後來發覺週轉不靈，而向高利貸者借款，就此墜下深淵，賺回來的被利息吸收，負債年年加重；後來親友討回他們的借貸，以至週轉不靈，不得已而停業。對外說退休，其實生意已不能再運作，幸好我應付債務有妙方。親友借來的，全部首先還清，來貨客的貸款，盡量酌量清還；最要命的，是夥伴們的長期服務金和遣散費。不得已將舖內存貨全部交給他們，讓他們將貨物沽清，以抵消他們所要求的數目。我店在農曆新年期間停業，客戶以為我移民去了，或揾夠退休。我同時安排長期客戶，由新開業的行家繼續供應。
L君說：「雖然你結束生意，但你的兒女學業有成，在社會上取得高職厚薪，能及時反哺，這是你的最大成功，這成功不是一般人所能得到的。」談說間，吹來一陣涼風，兩位故人已倐然消失，須臾我亦在矇矓中甦醒，原來是南柯一夢，與此同時，憶及兩位故人，已去世多年，一在多倫多，一在本港，這時候我亦起來，輕擦眼睛，整整衣履，慢步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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