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協議
* 徐天俠 | 2009年12月
我們的房子雖不大，但倆個人住還算寬鬆。房子的間隔很實用，所有多餘的空間都留給了客廳。
一進屋門就是客廳，門的右邊是靠牆的落地衣櫃。門的左邊，左牆角是電腦桌，拐過來的牆上方，鑲著二米見方的大鏡子，下面靠牆是兩座位的梳化，接著是三扇向著園景的大窗。正對屋門的是頂著天花寬約二米，高約一米半的掛牆裝飾櫃，下面是擺放電視機及錄放機的座地櫃。大窗對面，靠牆放著一個直徑95厘米的鋼玻璃圓桌，是餐桌兼寫字台。
因為客廳裡所有傢俬都靠牆安裝、擺設，中間留有很大可供活動的空間。八年前我剛學拉丁舞那陣，大部份時間都是對著大鏡子練習舞步。
孫女孫兒都願意到我們家來玩，那怕呆上十分鐘。因為除了有花樣多多的小零食外，主要是那個裝飾櫃裡的飾物。每次來都覺得新奇，看不完的相片、獎杯，提不完的問題。這張相片裡的人是誰？明知相片裡的BB是自己，還要問：「那個小BB是邊個？這個獎杯是甚麼時候的？那個獎杯是跳甚麼舞得的？」等等。
特別是孫女，有時還要公公拿下我的職業教師證書，左看右看，唸出她認得的英文字，而且認得的字越來越多。最近一次，她棒著那張高級職業教師證書問我:「婆婆，我也會有這樣的證書嗎？」
我認真地回答：「會有，會有…。」
她媽咪在旁邊也認真地說：「只要你好好跟婆婆學拉丁舞，別偷懶、別貪玩，就會有。」
孫女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也不知她是否明白媽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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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星期六，上午我和丈夫在家各自忙自己的事。他在互聯網上看新聞或小說。我則伏在圓桌專心寫文章。大家都習慣了不言不語、互不打擾。
丈夫突然打破寧靜說：「門外好像有小孩在說話？」
我笑了：「你大概是想孩子了吧！」我望了地櫃上的座鏡一眼，時針正好十一點：「現在他們正上鋼琴課。」
「你聽！」丈夫轉過身，盯著門神秘兮兮地說。
可能我離屋門較遠，便走過去對著門鏡看，哈哈！真是小剛帶著愛美莉在門外小聲嘀咕著甚麼。忙拉開屋門，倒把母女倆嚇了一跳，我問：「你們早就知道門鈴壞了，怎麼不敲門？」
「怕嚇著你們。」小剛邊說邊進屋。
孫女高興地叫了聲「婆婆！」從我身旁溜進客廳，往小房間跑去。
「打個電話告訴我們就行了。」丈夫說。
小剛正要脫鞋，看到愛美莉興奮地滿屋亂跑，忙制止道：「快脫鞋，別把地板踩髒了。」
「都別脫鞋了，一會反正我要拖地…。現在你們怎麼會有時間過來？」我問。
「唉，愛美莉一下課，等她爸領細佬進琴房，就拽著我要來公公家。我說只有三十分鐘太趕了，而且她爸說好等細佬下課，一起回家吃午飯。說甚麼也不聽，還可憐巴巴地哀求說『只要瞧公公婆婆一眼就走』」小剛學著愛美莉的語氣說。
丈夫眉開眼笑地說：「孫女跟公公婆婆就是親！」從小房間裡抱著她出來坐在梳化上，我真擔心丈夫別扭著了腰。
我心裡也甜滋滋地拉過孫女來摟著。孫女掙脫出我的懷抱，拽著我走到小房間門邊，指著掛在衣架上的舞衣說：「這件最好看，婆婆，你不穿了就給我吧！」
小剛聽見了愛美莉的話，走過來看舞衣，笑著說：「這件是婆婆新訂造的…」
「沒關係，等孫女能穿了婆婆就給你！」我痛快地說。
「好…好…我有漂亮舞衣囉！」高興地蹦跳起來。突然又把我拽回客廳，接我坐在公公旁的梳化上，一本正經地說：「媽咪說，公公婆婆喜歡聽『TOREADOR』我唱給你們聽。」
丈夫高興地說：「等等先！」起身去拿攝像機。
知道丈夫要錄像了，趕緊選擇孫女站立的最佳位置。小剛忙幫她整理頭髮。
一切準備就緒。孫女望著鏡頭，等公公發出「一、二、三，唱！」的號令，便開始唱起來…。
唱完一篇了，孫女唱第二遍時，我輕輕跟著她哼。小剛提醒她「唱慢一點…」
丈夫關了攝錄機：「一遍已經錄好了，孫女慢慢教婆婆唱吧！」對小剛：「這幾天，你媽像著了魔似的，整天『那麼、那麼多、拍拖』，把我耳朵都磨出老繭了。」
孫女得意地：「我教婆婆唱『TOREADOR』！」把我拉到梳化旁，要我坐定，她自己站在我跟前，認真地一句一句教我。當我把「哎」唱成「啊」時，她停下來反覆地教我唱這個音。教到要把高音變假聲時，我忍不住笑了。因為孫女發出來的聲音像小公雞初學打嗚的叫聲一樣。他們倆個也跟著我笑起來。
孫女不滿地：「不教了，婆婆不好好學。」
看到孫女真的生氣地翹起了小嘴，忙忍住笑設法補教。「婆婆不對，婆婆唔岩，一定改正。」見她還氣鼓鼓地，便站起來給孫女鞠了個躬，說：「婆婆認錯，說『SORRY』囉！」
小嘴不翹了，兩邊嘴角往上昂起…，笑了，孫女笑了。
小剛見愛美莉消了氣，馬上借題發揮：「你看，婆婆沒好好學，馬上認錯。婆婆教你拉丁舞，你不好好學也應該認錯啊！」
孫女眨巴眨巴大眼沒出聲，可能沒想到媽咪又扯到自己身上。
丈夫捅捅我輕聲對我說：「快表態，保證好好學。」
我明白丈夫的意思，對孫女認真地說：「孫女老師，學生婆婆保證，以後一定好好學『TOREADOR』，決不偷懶貪玩。」
孫女笑了：「得，我還教你！」
小剛的手機響了，孫女以為是爸爸叫他們一起回家，可找著台階下了：「啊！回家吃飯了…」高興地叫著往外跑。
媽咪一把拽住她，命令道：「STOP」拿出手機接聽：「不好意思，一陣打給你，BYEBYE」對愛美莉：「唔係你爸爸打來的。你還有甚麼話對婆婆說？」
孫女嘻皮笑臉地：「我不是答應了還教婆婆唱歌？」
媽咪追問道：「仲有…，保證嘞？」
孫女淘氣地看著我說：「婆婆，我保證好好跟你學拉丁舞…」
媽咪仍不放過：「仲有…」
「嘿嘿，不偷懶、不貪玩、不說恰恰舞就是『前三下，後三下，前跕跕，後跳跳，沒意思』行了吧？」說完，淘氣地望著媽咪，聽她說得這麼順溜，一定經常掛在嘴邊。
公公開心地笑著說：「孫女的保證很好，跟婆婆訂個協議吧！」
孫女又眨巴著大眼，問：「乜協議？」
「就係…婆婆跟你學唱歌，不偷懶，不貪玩！」我認真地。
「我跟婆婆學跳拉丁舞，不偷懶、不貪玩！」孫女也認真地。
「岩，就咁協議了！」小剛開心地說。
孫女似乎明白了：「咁就係協議？」
小剛的手機又響了，拿出來一看，對愛美莉：「這回真係你爸爸叫我們了。」
孫女走到門邊，又跑回來向我伸出手掌，我對著她的手掌拍了一下。孫女天真地說：「就咁協議了！」
我和丈夫站在開著的屋門口，看著母女倆朝升降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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